漠北

32

 

第二天是从中午开始的。其实睡到上午十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先后醒了过来，只是两个人都懒得起来，就腻腻歪歪地又躺了两个多小时，才不得不爬起来。起来的理由也很简单，饿的。

 

蔡程昱唯一的一件衣服昨晚被扔在浴室里，皱巴巴，湿乎乎，完全不能穿。虽然可以蹭张超的衣服穿，但是蔡程昱现在是宁可裹着张超刚换下来的睡袍在套房里里外溜达也不乐意出门去吹冷风。小孩撒娇，就说身上累呀，屁股疼呀，反正就是赖着让张超去干跑腿的活。

 

可是等张超翻着酒店的菜单研究叫餐服务的时候，蔡程昱又凑过来要看，嚷嚷着要喝可乐。一罐可乐六十八，蔡程昱也没看见价钱，闭着眼睛就要来五灌。张超捏了捏蔡程昱的小肚子，心说怪不得半年不见肚子上就多了一圈肉，原来是把可乐当水喝呢。

 

不过孩子好这口，多贵都得买不是。张超肉疼着按照蔡程昱的吩咐要了可乐，然后又点了一大堆其他吃的。数学不太好的小张总没忍心算到底一共花了多少钱，挂了电话转回头，拉过蔡程昱亲了一口。

 

亲过了，又在小孩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低声道：“快去把衣服换了，你这样，是打算引诱我把你当早餐吃掉吗？”

 

蔡程昱脸红了，然而小眼睛眨巴眨巴，似乎真的在思考要不要把自己当早餐喂了他超哥。张超无语，捏了捏蔡程昱的脸蛋，干脆转身去翻行李，帮蔡程昱找衣服了。毕竟今天还有其他活动，在酒店里腻歪一天实在是太颓废。

 

张超蹲在地上找衣服，蔡程昱坐在床上笑嘻嘻地看着，结果看了没多久，小孩就坏笑着扑了过去。于是等到早餐送上来的时候，张超拖了快有三四分钟才去开门。最后他们终于吃完了这顿早餐，时间已经快到下午四点了。

 

蔡程昱到底也没有穿张超的衣服出门，而是劳烦方书剑同学帮他从宿舍里取来了几套他本人的衣服。而因为提供快递服务而不得不来到酒店房间与这对小情侣见面的方书剑，对此给出了两个评价：1.张超你是禽兽，竟然叫你亲爱的表弟主动上门喂狗粮，还是这种辣眼睛的品种。2.虽然你从人家十六岁开始惦记到如今也很多年了，但是蔡程昱现在还不到十九岁吧，张超你的确是禽兽。

 

对于方书剑的吐槽，张超用了一个“怂”字给予了秒杀。看着方书剑忿忿不平的小眼神，小张总微笑着提出了安抚和补偿：今晚八点，两张音乐剧巡演的前排票，带上你的子棋一起去吧。

 

对于最近有什么值得欣赏的音乐剧演出，方书剑比张超熟。张超一提他就想到了是什么剧。韩国去年最火的剧，这个月在S市巡演，是原卡全A角，虽然票价比起剧的质量来说并不算贵，但是前排呀，那也不是眼睛都不眨就可以直接买的。现在张超请客，还一下子两张，方书剑当然立刻向人民币投向了。

 

“谢谢哥，您是金主爸爸您最帅。下次有跑腿的事继续找我，我一点都不怕麻烦。”

方书剑美滋滋地拿着票走了。从刚才见到方书剑就开始脸红，躲在一边不敢出声的蔡程昱又冒出头来，眼巴巴地看着张超。

 

“超儿，啥剧呀，好看吗？”

 

“想看？”

 

蔡程昱猛点头的样子还真有点像小狗，张超莫名想起了黄子弘凡，忍不住笑了。

 

“那你还不快换衣服。”

 

“哎！”小孩脆生生地答应一声，直接就把浴袍扒拉下来，在张超面前坦坦荡荡地开始换衣服。

 

张超皱着眉看了两眼，小孩身上的痕迹不少，都是他昨晚弄出来的。方书剑说他是禽兽，还真没冤枉他。其实张超自己也有些搞不懂，明明他原来谈恋爱的时候并不是这种风格的。说起来，他这人脾气算好的，给人家当情人的时候也大多数时间温柔体贴，生气了也不会在对方身上找原因，连主动找茬吵架的时候都很少。在床上的风格也算得上绅士风度，下这么重的手，这还是第一次。

 

这么想着，张超有点心疼了。他走过去，帮蔡程昱系好衬衫的扣子，然后在衣料遮盖住锁骨上的淤痕之前，先一步在那里轻轻的吻了一下。

 

“哥——”蔡程昱的皮肤立刻染上了红色，连声音都有点发颤。

 

张超把蔡程昱紧紧抱在怀里，低沉的男中音充满歉意地安抚着怀里的小孩，“对不起蔡蔡，我下次不会这样对你了。”

 

“啊？”蔡程昱懵懵的，似乎听不懂张超在说什么。

 

张超揉了揉蔡程昱的头发，心里又酸又软。他知道蔡程昱不会懂的，但是没关系，他自己懂就够了。

 

剧散场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对于夜猫子来说，这时候生活才刚刚开始。于是看剧四人组散场以后又聚在了一起，开始向着S市丰富热闹的夜生活进发。

 

最近这段时间蔡程昱的情绪一直不怎么高，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课考试以外，所有剩下的时间都被他拿来加练折磨自己。在张超来找他之前，他就好像被困在一个自己制造的泥潭里面，整个人都被弄得疲惫不堪。昨晚到今晚，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对蔡程昱的身心来说，就好像是一场洗礼，一个康复疗程，完全的放松，彻底的享受。现在他算是恢复好了，整个人精神得不得了。

 

张超纵容着蔡程昱，目的就是让他彻底放松，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于是看完了剧就去玩，哪里热闹就去哪里。什么打电动呀，抓娃娃呀，反正除了K歌的地方坚决不许去以外，所有不费嗓子的地方都可以玩，玩到尽兴为止。

 

方书剑并不是什么熬夜动物，是需要早睡的，但是今天金主爸爸刚刚砸了一大笔钱，方书剑自然不好意思先走，只能拉着龚子棋留下来舍命啃狗粮。然而到底是年轻人，偶尔熬一下夜，就算一开始还有点不精神，但也很快就投入其中了。

 

寒假刚开始的一周，频繁加练到身心俱疲的蔡程昱突然迎来了男朋友为他制造的一个真正的假期。虽然时间很短，不过一周。然而这一周醉生梦死一样的生活，却让他彻底忘记了什么是难过。当张超不得不离开的时候终于来临，第一次去机场送别的蔡程昱竟然恍惚间想起来，他已经整整一个礼拜没有唱过歌了。

 

于是，瞬间就有点焦虑。

 

航班起飞的时间是在晚上八点，蔡程昱拉着张超的手，两个人一起坐在机场的候机大厅。蔡程昱突然的焦虑被张超分毫不差地看在眼里。一周，似乎是一个甜蜜的阴谋，而最后这一刻才是最重要的时刻。

 

张超突然长臂一伸，搂住了蔡程昱的肩膀。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里，这样一对年轻养眼的少年，仿佛只是关系亲密的好兄弟，如此贴近的身体，并不能让人产生什么不对劲的遐想。但是当事人却知道，这一次的分离，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当人的身体有了亲密的接触，就像是莫名在心底打上了更深的占有欲，再分开，就愈发的难舍难分。

 

张超贴着蔡程昱的耳朵小声说着话，说了没几句以后，突然轻轻唱了起来：“他真漂亮，看到他我会慌张——”

 

蔡程昱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哥，你唱的是啥呀？”

 

“你听过的，不过当时听的是韩语。”张超笑得眼睛弯弯。

 

蔡程昱恍然想起了那晚的现场。剧是挺好看的，歌也好听。当时蔡程昱虽然心里也挺感动的，但是他完全不能理解方书剑为啥看个暗恋的剧情都能哭成个傻子。

 

原来，这首歌用中文唱起来这么好听呀。也不是，主要是超儿的声音好听。蔡程昱看着张超笑得这么甜，也咧开了嘴巴，招牌傻笑。

 

张超揉了揉蔡程昱的西瓜头，突然收敛了笑容，轻轻地说道：“蔡蔡，我这就走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啥？”蔡程昱感到了莫名的紧张，立刻也不笑了。

 

“好好想一想，唱歌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要是你真的喜欢唱歌，喜欢到想要唱一辈子，那就好好保护你的嗓子。如果不是那么喜欢，也可以不唱。反正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喜欢的蔡蔡。”

 

蔡程昱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流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那样子，可真像一个大人。

 

不久之后，张超的飞机起飞了。蔡程昱站在机场外面，听着引擎巨大的轰鸣声，竟然突然流下了眼泪。

 

哥，怎么办呀，我已经开始想你了。